网海寻贝 (3) 最后的狼群
网海寻贝 (3)最后的狼群
洞庭扬雪


 

 

格丘山按: 看了下面的故事, 我心里非常悲哀, 回忆那个可怕的年代, 何止人与人的关系错 了,人与狼的关系也错了。
我收集这个故事到网海寻贝中时, 将它放在政论中。 那不只是人对不起人的年代, 也是对人不起狼的年代。 中国人的政治不但对人太狠毒了,对动物也太狠毒了。

	


北大荒黑龙江谷地最后的狼群是怎么消失的?看完一位东北生产建设兵团老兵诉说
的这个故事,你就知道了。

  挤占狼穴

  1969年秋天,大批知青到北大荒落户,许多退役官兵也重返东北。

  转业回到河南固始县大别山老家的副连长陈东平也接到了命令,他带着一个排
的预备役战士赶到了黑龙江谷地,此地属三江平原。这里是北大荒的重要组成部分,
地处西面小兴安岭、东南松花江和北面黑龙江之间的三角地带。陈东平的妻子陈菊
花也带着一岁的儿子小军军随军北上。

  此时的农场是兵团建制,陈东平报到的单位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三团,
也就是现在的农恳总局延军农场。紧挨着黑龙江江边延兴屯的场部,因为需要也往
南移。附近还有条不大的鸭蛋河从南往北流入黑龙江。由于大批知青和复员、预备
役官兵涌来,各连营房已人满为患。场部决定派人去鸭蛋河西岸扩建新连队,由副
连长陈东平带着这个排的战士先去打前站,并发给他两顶帐篷,一顶住战士,一顶
分两半,一半做厨房,一半住陈东平一家三口。

  鸭蛋河西岸是缓坡丘陵地带。这里灌木丛生,鸟兽众多。随着黑龙江谷地的陆
续开恳,当地许多野生动物都往这儿迁移,谷地里的狼群也渐渐退缩集中到河西,
跟人类以鸭蛋河为界,这里成了狼群最后的根据地和大本营。听说兵团要过河建连
开垦,当地居民都竭力阻止:“不行啊,那儿是狼窝子,太危险啦!你们去占狼的
地盘,它们还不得跟你们拼命?别说是狼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!”陈东平满不在乎
地笑笑,用浓重的家乡口音回答:“怕啥呀,小时候放羊,俺见过的狼多啦,俺老
家连女人都不怕狼,要不菊花敢跟着来吗?俺们手里有三十多条枪,怕它呢!”

  话是这么说,可他带着部队过到河西一看,遍地狼粪、狼毛和被狼吃剩的动物
骨头,一片荒芜景象。陈东平心里也有几分紧张,他命令战士们带枪开荒,提高警
惕,随时戒备,狼群来袭就开火痛击。

  狼群反击

  陈东平带着一个排已到鸭蛋河西岸住下一个多星期了,可不但没遭到狼群袭击,
连个狼影也没见。大伙认为,狼群八成是被烧荒点燃的浓烟大火吓得远远逃跑了,
就放松了警惕,不料却在这时遭到了狼群的袭击。

  一天中午,炊事员去工地送饭回来,一看厨房顿时傻眼了:面袋米袋上被狼撒
了尿,饭锅里被狼拉了屎,腥臭刺鼻,厨具也被满地乱扔,气得他直跺脚。再看看
不远处的战士宿舍里,被褥也被扯到地上,日用品遍地,也有狼屎狼尿。

  陈东平赶到现场一看就明白了,这是狼群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,它们不敢直接
跟全副武装的战士正面对抗,就想用这一招来赶走人类。

  “凭这些屎尿就想把我们逼走?没那么容易!”陈东平让大家清理干净现场,
继续开荒,同时加强了哨兵警戒。

  又过了几天,狼群似乎没了动静。就在人们心情有点放松时,狼群再次发起了
攻击。这天炊事员去送饭,陈菊花把熟睡的小军军留在帐篷里,到河边去洗衣
服。回来时她发现床上的军军不见了,地上却多出了一摊狼屎尿。狼群好像在通知
她:“你的孩子被我们抢走了!”

  陈菊花先是吓得发呆,紧接着就急得号啕大哭起来,转身冲出帐篷去找自己的
孩子:“军军!军军呀!你在哪儿啊……”她快急疯了,在荒野上边跑边哭喊,跑
丢了鞋子跑散了头发也不知道。

  收工回来的战士们听说后也连忙分头寻找。可茫茫荒野,哪有军军的影子?

  报复行动

  看到狼群如此嚣张狡诈,陈东平和战士们都气红了眼。有个战士说:“副连长,
既然它们不仁,咱也不义,干脆把它们的狼崽子也抓来吧,说不定还能找到军军呢。”
大伙都赞成,于是陈东平把战士们分成三人一组,带着枪去四下搜寻狼窝。

  傍晚,战士们回来了,军军没找到,有一组掏到了一个狼窝的四只小狼崽。小
狼崽刚睁眼,一身浅灰色绒毛,吱吱乱叫。

  几个战士七手八脚把狼崽装进篮子,用绳子吊在鸭蛋河西岸边的一棵白桦树上。
有人还在树下放了一盆盐水,准备让来救狼崽的老狼喝。到时候又渴又累的老狼会
越喝越渴,必死无疑。

  这一切布置好后,陈东平和几个战士躲在不远处观察着这里的动静。晚上,饥
饿和寒冷迫使小狼崽们不断发出凄惨的哀嚎,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得老远。到第二天
清晨,天蒙蒙亮的时候,一只老狼看来是狼崽的父亲,实在听不下去狼崽的惨叫声,
明知人类下了套,还是出现在岸边白桦树下。

  陈东平听得出,老狼先是绕着树嗷嗷叫,接着就用爪拼命挠树,用牙把树皮啃
得“_嚓_嚓”响。听到老狼的声音,狼崽们叫得更响,老狼也更疯狂了。没多久,
老狼已又渴又累,就近大口大口地狂饮那盆水,然后接着折腾。很快,它更渴了,
再次转身喝水,再折腾,再喝……  老狼的嗓子被盐水划破了,只能发出嘶哑的
“呼呼”声,最后这个声音也消失了,而且没了动静。

  此时天色已明,陈东平和战士们小心地走到白桦树旁,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呆
了:老狼已停止了呼吸,却还睁着眼睛。死狼身上、被抓烂的白桦树干和周围草地
上,血迹斑斑。放下篮子一看,四只狼崽子已冻饿夭亡。  就在这时,鸭蛋河东
岸忽然传来了一片狼嚎,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往对岸望去,有人忍不住惊呼:“快
看,一大群狼呢!”

  与狼换子

  河东岸雾气腾腾,天边金色的阳光清晰地描绘出了一群野狼的轮廓。狼群突然
停止了嚎叫,鸭蛋河两岸顿时一派宁静,只能听到远处拖拉机隆隆的轰鸣。

  原来围成一团的狼群一阵骚动,往两旁稍稍散开,向西岸的人们显露出一个正
在动的小东西。大伙正疑惑不解,有眼尖的战士忽然喊道:“哟,连长,陈大姐,
你们快看,狼群里在动的是个孩子!是不是小军军哪?”大伙忙仔细一瞅:“真的
哎,是小军军!”“你们看,还有只狼在给军军喂奶呢!”“对了,它们准是带着
孩子换狼崽来啦!”

  这话让怔愣着的陈菊花猛然被提醒,她不顾死活地往对岸的狼群冲过去,边跑
边喊:“军军,军军!”  陈东平和战士们也紧跟过去,趟过鸭蛋河时愣没觉出
河水冰凉。狼群见到冲过来的人群并未奔逃,而是缓缓后退散开。其中那只奶过军
军的母狼个子不大却乳房丰满,最后一个离开时还有点恋恋不舍,频频回首张望。


  冲在最前面的陈菊花一把抱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在狂吻,又哭又笑,把眼泪鼻涕
一股脑儿抹在了孩子的脸上身上。

  生离死别

  正当人们为军军的获救欢呼时,大家注意到狼群已从鸭蛋河下游绕道过河,往
刚才人们离开的西岸白桦树下跑去了。

  那只奶过军军的母狼急匆匆地跑在最前面,显然是四只狼崽的母亲。当它们跑
到白桦树下时猛地站住,看来是被眼前的血腥悲惨的场面镇住了。只有母狼单独走
上前去,嗅嗅满身鲜血的公狼尸体,又回头一只只舔舔已死的狼崽,但没有谁醒来。
几次之后,它明白自己已经“家破人亡”了,母狼惨嚎了几声,猛然跃起,一头撞
向白桦树,顿时血肉飞溅,瘫倒下去。狼群围着母狼一家的尸体,发出一片哀嚎,
继而停住了叫声,慢慢向远处跑去,在人们的注视下,渐渐消失在晨曦中。

  黑龙江谷地的最后一群狼就这样承认它们斗不过人类,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家园。
此后,人们只能在这里看到零星的野狼,直到后来,整个北大荒都很难见到野狼了。


  已退休的陈东平至今想起这件往事仍很愧疚,眼前总是出现鸭蛋河畔那棵狼血
斑斑的白桦树,和树下死去的母狼一家。




 

 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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